苍茫云海间  毓秀拉尕山

严心容/甘肃舟曲

      顺着G345国道，朝着迭部的方向，立节镇先于舟曲县城，迎来了灿烂的朝霞。鳞次栉比的商铺，干净整洁的街道，车水马龙的小镇在晨曦中将卷帘门升起。市井的味道也是人情的味道，人情的味道将人文的情致推向高潮。白龙江流过匆忙的两岸，挥汗如雨的人们正在将一切变得更好，在这条绚烂的白龙江风情线上，立节，正将霞光和星光一起披在身上。

      喧闹的小镇深处，却掩藏着通往天界的入口，穿过拉尕山山门，车子行走在绿树的浓阴中。

      窄窄的瀑布飞溅出一粒粒透明的珍珠，在水声与鸟声中，经过秀丽静谧，树木繁茂的拉沟村，山路曲折蜿蜒，公路平坦顺畅，空气逐渐透彻，风回旋在山坳的深处。后视镜里的世界，一片空灵与寂寞，甩在身后的不止风景，还有永无休止的苦闷。来不及思索与感慨，整个人随即便被云雾吞没，温度提示着海拔，有马儿悬挂着铃铛，等着牛羊起身，才能顺利地通过。

      藏族人的村落，神圣的白塔远远就能望见，祈福与祈祷，都有了能够升华的地方。拉尕山的白塔站在云里，将风霜雨雪抱在怀中，人世间的一切似乎都与它无关，人世间的桩桩件件却都被它看在眼里，散布的福泽将佛光折射出新的气象，家家户户的屋顶飘扬着鲜红的国旗。

      格萨尔的行宫建在纯白色的云端，宫殿随着云的形状变幻多端。

      水草肥美的山谷吸引着神的足迹，神的脚步踟蹰，神的神色哀伤，神不能将一切放下，人却可以永远留在这里。被温情眷顾的拉尕山拥有一支支曼妙的传说，藏族人的忠勇与淳朴不止烙印在山壁的石窟，天马云游的景象仍映射于花团锦簇的梦中，微风轻轻吹佛在旅人的心尖，将一切苦闷烦扰吹散。

      千万年后的拉尕山探出春的嫩芽，在盛夏开出漫山遍野紫色的山花，秋风吹黄的山岗升起冉冉炊烟，冬的初雪将孤独与寒冷覆盖在脚下。改变总是悄悄发生的，消除贫困，制造新生，带给人们幸福的，当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

      拉尕村于云雾缭绕间，端坐在山的指尖。

      站在村庄的边缘，隔着深深的山谷，望向远处的山巅，万籁俱寂的时刻，万物生长的季节，深绿覆盖着浅绿，浅绿过渡向蔚蓝，风卷起朵朵白云，吹起涟漪般的褶皱。风带着扑鼻的花香，夹杂着青草的苦涩，自然的气味追赶着一群群蜂蝶，蜂蝶跳跃在寺院烛炬的微光之间。诵经的圣音被风吹向山脚，美丽的杰迪村，正卧在白龙江畔。

      湖水倒映着牛羊的影子，也对照着云彩与天空，描摹出一个纯净的世界。在这里，所有的传说都有了具体的样子，让你相信格萨尔的战马将肌骨血肉融进了山的脉络，茂密的鬃毛变成了漫山遍野的亭亭华盖，而这汪温柔与透明，一定是战马眼底的泪水，幻化为永别主人的悲伤。湖水在冬天将边缘冰冻，像一粒绚烂的钻石折射正午的阳光，舟曲东方的这面镜子，镶嵌于拉尕群山的正中央，绚烂夺目的仙境，正将山脚下的温暖与富足投射向更加光明的方向。

      更加光明的方向要往日出的地方，山顶的积雪不化，山坳间依旧放射出无限光芒。厚厚的云层将尘世阻隔在两千米以下，山顶的草场郁郁葱葱正开出无数朵白花，窄窄的小路将行人引向险峻的边缘，却发现又出现了一个崭新的，绿色的世界。藏人的牛羊随意歇息在路上，漫无目的地啃食青草，眼神天真，行动悠闲，它们起身行走，一边咀嚼一边望向更远的地方，茂密的山林发出飞禽的声响，天际划过一只硕大的鹰，它的爪子几乎落在最矮的那株树上。

      云，依旧变幻着姿态，依旧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缱绻地走。有拿着单反的女人经过，将镜头对准呼啸的山风，一朵云，恰巧被吹乱了形状，如果有人要看风，那她的镜头里，正装着风的模样。

      密不透风的林间回荡着湿漉漉的神话，也蕴藏着无数长在泥土中的宝藏。成千上百种珍贵的植物正在悄悄生长，无数热烈的情愫都在寂静无声处萌生新的模样，勇敢的先民踏出一条泥泞的山路，将希望带向更高的地方。

      当一切坎坷变成通途，神秘的拉尕山正在青山碧水间焕发出崭新的活力，勤奋的双脚丈量发展的路途，没有捷径可走的山路，当然要人去攀爬。征服高山的神不见踪迹，富裕与幸福，从来都要靠着人的双手，才能到达。

      我望着山，山也望着我，山在我面前，而我，却在山的心尖。长在大山里的孩子，看惯了山，却依旧被山震撼和感动。长在大山里的孩子，常常将山放在梦里，而这梦中的青山无时无刻将绵绵情意散播到人间。秀丽与苍翠在冬的光线中逐渐暗淡，又将在来年春天迸发出无限激情和璀璨。立节的夏天常常落下爽利的雨，噼里啪啦打在江面，雨也落在巍峨的群山，落在温柔的湖面，山脚下的人们仰头看天，也乘着车子奔向山的顶端。

      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

      人和山就这样面对面站着，人拜服在山的脚下，山将人温柔抱紧。从容的风吹落第一片雪花，草场的生灵们在夜色中将脑袋探出洞穴。肥沃的土壤滋生出杰出的灵魂，健壮的马匹将未来驼向更温暖的地方，红色的屋顶在清晨的炊烟里忽隐忽现，第一个下山的农人，正在漫天繁星下将汽车调转方向。

      秀丽的拉尕山依旧坐在立节的心窝，像一块璞玉，发出幽微的碧光。

作者简介：严心容，藏族，甘肃舟曲人，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格桑花》《甘南日报》和《藏人文化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