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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东山人转灯

发布时间:2019-05-17 00:00:00 来源: 作者: 点击:

  很小的时候就听大人们说,东山人自古就有“转灯踩道”和“迎灯”之说,但儿时因种种原因,一直没能亲眼看过。直到今年春节,我才有幸目睹了“东山转灯”这一神奇而又让人震撼的民俗活动。

  舟曲人将县城东侧的山脉称作东山,把居住在东山上的人称作东山人。东山乡海拔两千多米,有一万两千多人口,村子大都在大山的半山腰或山顶上。过去,这里严重缺水,土地贫瘠,祖祖辈辈都是靠天吃饭,遇上灾荒,庄稼是颗粒不收。这里树木稀少,生火做饭用的柴火更是奇缺,多少年以来,全是靠人背畜驮到山外去找,因路途遥远,山路难走,人畜摔伤的事时有发生,生活的艰辛可想而知,过去东山乡,在舟曲一带是以贫穷而出了名的。

  儿时的记忆中,杏子熟了,东山人便背着杏子来换些柴火和旧衣服。我们从家中偷偷拿上几根木柴,换上几个杏子吃,上学后,学校门口常有东山人背着杏子来卖,一毛钱也就十几个,课余时间,大家围着过去,那时感觉杏子真好吃。东山的洋芋也很有名,一开春,东山人便背着洋芋挨家挨户叫卖,或换些旧衣物,大家也争着买:“好洋芋,东山的洋芋!”。然而,就在这样困苦的环境里,东山人每年正月都能想方设法找来所需的竹子,扎灯笼、做火把,一代一代传承了声势浩大的转灯活动,实属不易。

  今年农历正月十四,我应舟曲县文化馆的邀请,在文化馆赵馆长的陪同下,专程去舟曲县东山乡采访转灯活动。

  汽车穿过半山腰的几个小村庄,在一个小山包前停下,我们下车四处眺望。第一次来东山,眼前的情景却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大山没有那么陡峭险峻,而是平坦开阔。除了庄稼地就是人工林木,村子一个连着一个,虽然灰蒙蒙的大地显得寂静和冷清,但在浓密的枯枝林果树木中,一幢幢崭新的红砖瓦房,以及家家户户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在这冬日阴沉的天气里显得分外耀眼。

  赵馆长介绍说,在东山的山上,仍然是山连着山,村庄连着村庄。当地有“东山好地方,四十八大庄(庄就是现在的村子),七十二小庄,不算楞里(村名)李家庄(村名),还有辽洞、暖前(村名)一道边,好马跑一天”的说法。

  当我们来到东山乡石家山村时,接到电话的村长石安录早已等候在村口,简短的寒暄,言谈举止中五十出头的石安录流露出东山人天生的精明和干练,这时纷飞的大雪渐渐小了下来。

  听石安录介绍说,东山人破竹扎灯,糊灯贴花,捆扎火把是从每年腊月开始的。在石安录的带领下,我们首先来到李青太家。石家山村,李青太和房安平是当地有名的扎灯笼好手,因他们俩心细、手巧、有想法,扎制的灯笼形式多样,造型各异,呈现多种审美元素,被村民冠以“灯笼能人”的美称。两人一起扎了三十多年的花灯,每年的春节前后他们都要义务为村上扎好多灯笼。

  来到李青太家的小院,李青太正在和房安平一起带领着几个年轻人扎灯笼。

  破竹子看起来是个粗活,其实不然。荒芜的东山,树都没长几棵,竹子更是个稀罕物了。房安平正凭借着娴熟的刀法,准确利索地将竹子一分为二,小心地除去小枝,剥刮干净,一气呵成,没有一点浪费。

  李青太坐在对面的小木凳上,眼前点着一个小蜡烛。只见他顺手接过房安平剥刮好的竹片,在火烛上烤了又烤,轻轻地折弯,熟练地用细绳扎紧,又薄又轻的竹片,在他怀里跳跃着,反复的几个动作,一个方形灯笼的模样就出来了。

  在他们的身后,有许多已扎好的各式彩灯。无论是手提的宫灯、八卦灯以及象形的鸡、鸭、鱼灯,鲜艳娇美的荷花和百合灯,水灵甜蜜的鲜桃和石榴灯,各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在已做好的各式彩灯中,有一类比较特别的灯,它的形状与其他灯不一样,有点像长方形的花瓶,高约两尺,上端口略小,插着纸花,四面贴着各种剪纸画,瓶颈处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绸带,更是精美绝伦,妙不可言,据说这就是背灯,东山人转灯时背的灯。  

  听李青太说,他们的手艺是跟着老人们学的。小时候给大人做下手,帮着扎灯笼,后来就慢慢自己学着扎灯笼,大人们在旁边指导,再到后来自己也就能独力完成了。现在,身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学会了扎灯笼。

  李青太做多少灯笼,房安平就准备多少料,不多不少。他和房安平这种默契的配合,体现了众多东山人的精明、能干和节俭,民间调侃说:“东山人倒油,准得很,一点不洒。”

  灯笼扎好后下一步就要糊灯笼。房安平说,绸子糊的灯笼造价高,但经久耐用,做工要求也高;用纸糊灯笼就便宜了,式样也多,还可贴上一些剪纸画,非常好看,因此,转灯用的灯笼多是用纸糊的。

  石安录介绍说,从腊月到正月,东山的女人们也没闲着。东山女人麻利、干练,做农活、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她们的心灵手巧和男人们的勤劳能干同样远近闻名,手工灯笼上贴的剪纸画全是妇女们剪的。

王  建琴是一名土生土长的东山女人,和祖祖辈辈生活在东山的女人们一样,从小就学会了剪纸手艺。

  我们见到王建琴时,三十出头的她正坐在炕头和几个年轻女人给灯笼剪贴画。小炕桌上凌乱地摆满了各种彩色的纸,墙上、窗户上贴着各式各样的剪纸画。

  不同的剪纸中蕴藏着不同的含义。王建琴指着手中的剪纸画给我们介绍说,“圆圈(周边)的八个桃子,代表的是八个寿,中间一个团寿,就是九九长寿的意思。两个牡丹代表富贵,两边的鱼,就是‘富贵有余’,把这种剪纸画送给老人过寿,是非常好的。”

  王建琴又指着旁边一位年轻媳妇手中的剪纸画给我们介绍说,“这个正在剪的是五个蝙蝠,中间是个寿字,寓意就是‘五福捧寿’,就是把对美好的生活愿望展现在剪纸上。”

王建琴的手工剪纸手艺,在东山一带名气很大,今年她的作品还进了县城展览呢。

  王建琴说:“我是从小看着外婆剪纸长大的。小的时候,外婆剪纸,我就在跟前看着,自己拿个小碎纸跟着学,稍大一点后,村庄上转灯,我就开始学着剪纸,到后来,经常去看村子上民间手艺好的老人们剪纸,有时候人家也给我教着剪纸呢,这几年就一直自己剪纸。去年暑假的时候,我到西北民大系统学习了庆阳的剪纸艺术,对我的帮助非常大。”

  一位东山巧媳妇,一把普通的剪刀,满怀着对生活的热爱,用一双农民艺术家的眼睛,探寻着平凡生活中的感动,一张张剪纸抒发的是浓浓的家国情怀,散发的是浓郁的生活气息,在一剪一裁中绘就了新时代农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幸福美好新生活的憧憬。

  石安录介绍说,从腊月到正月,东山的男人们除了扎灯笼外,还有另外一样重要传统工作要做,那就是为做好的灯笼灌蜡制灯。灌蜡用的材料十分讲究,要选用上好的新竹子,当年的蜂蜡和菜籽油,灌蜡制灯程序也比较复杂。正月里用黄蜡的地方比较多,除了要在转灯时用,日常去寺庙和祭司祖先都要用到黄蜡,因此得十几个人做好多天才能完成。

  我们来到村子边上的寺庙,李照具和房长春等人正在这里忙碌着。有破竹子的、有卷棉签的、有烧黄蜡的……他们几个人在这里用传统的手工方式连续灌了四五天的蜡,已经制作好了上千只黄蜡。

  只见李照具一手夹着十几根棉竹签蹲在火盆前,另一只手将棉竹一根一根签伸进搭在火盆上的罐子里,让里面煮得沸腾的溶液充分浸透,又小心翼翼取出来,凉到旁边的竹席上。房长春则从旁边另外一个装满半成品的竹笼里,拿出浸过了一遍的黄蜡,再一次伸进火盆上的罐子里,让半成品的黄蜡完全浸透在沸腾的溶液中,几个简单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在院子的另一边,做好的黄蜡像整装待发的士兵,一根根整整齐齐的摆放在几个竹笼里,等待随时派上用场。

  见到我们,憨厚的李照具一边灌着蜡,一边给我们讲起了转灯用蜡的事:“转灯时一个人一晚上需要四五根蜡,转灯的人有两百多人,这就至少需要一千多根蜡。”

  房长春在一边补充说:“灯笼里面如果把清油灯点上的话,打响器的人走路时摇着摇着,油就撒了,灯也就灭了,如果把这个蜡插上的话,灯就不会灭,也更安全些。”

  “灌的黄蜡用处多,家里面敬先人时要用,庙上敬神、晚上转灯时都要用。”

  “我们灌的是敬神的蜡,也叫是神灯,天灯……”

  话匣子打开后,大家都抢着说了起来。

  离开寺庙,我们又去寻访制作三眼炮的赵各舟老人。

  三眼炮是一种土炮,长两尺左右,手柄的一端三根枪管呈品字型连在一起,内装火药,眼内有引发的炮捻,像点鞭炮,把炮捻点燃后,装好的火药燃烧膨胀发出响声,放了再灌,灌了再放,在民间广为流传。

  赵各舟老人今年七十多岁了,依然精神抖擞,头戴一顶旧礼帽,身穿一件军大衣,瘦高的个子,干瘪干黑的脸上一对深陷的眼睛特别明亮,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赵各舟老人是村子上为数不多的火炮手,做了一辈子火药,放了一辈子三眼炮。

  提起制作火药,装三眼炮,他的兴致比谁都高。“今年砸的是二斤硝、六两磺、四两火糟,这个比例的话声音好,量如果再少的话,声音不是苍音就是虚音。试着要把响声对好呢,对着响的话,就能把远处的崖(ai)音,像雷声一样扯着来了,这就过关了。”

  三眼炮具有高度危险性和刺激性,因此炮手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而且炮手在转灯时具有较高的地位,这让许多年轻人羡慕和敬佩。

  晚上,我们受邀来到石安录家,围着火盆,吃着腊肉,喝起了他自家酿的黄酒。

  深夜,整个村子白茫茫的一片,出奇地静,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声和婴儿的啼哭声。屋内火盆上煮沸的茶壶吱吱在响,我们带着醉意,听村上的老人慢慢讲起有关“东山转灯”的民间传说。

  传说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东山乡遭到了蝗虫的大肆啃噬,人们种的庄稼颗粒无收,田野里凡是能吃的绿色植物,也被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啃吃地只剩下根茎了。大家绝望之际,急忙祈求天公消除蝗虫,免去灾难。后来,天公显灵,蝗虫灭绝,庄稼又恢复了生机。人们为了报答和感谢天公的恩德,就在每年的正月十五晚上,还愿做转灯道场。最初,人们是用洋麦草或竹子扎的火把做转灯道场,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拿着火把转灯慢慢演变成手工扎灯笼,点上蜡烛代替火把转灯。

  一段传说,一方水土,一种情愫,一种精神。投影的都是东山人的勤劳和智慧,折射出的是东山人对生活的坚韧和执着。

  雪后宁静的小山村,是被鸡鸣狗叫声惊醒的,当然还有不时响起的鞭炮声。远处的山、村庄白白皑皑的一片,是一层层雾气和寒气笼罩的世界,近处,一幢幢红色的砖瓦房上,飘出了一缕缕炊烟,看上去像是一条轻轻柔柔的银色飘带,要把这乡村的快乐带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屋檐下挂着的金黄色的玉米和红色的大红灯笼上,积压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给宁静的冬天突增几许活力和激情,树枝变成了银条,仿佛穿上了一身冬天的亮装,显得那么生机勃勃。院子里、街道上,小孩们拿着雪,嘻戏着、追打着,不时传来一阵阵银玲般的欢笑声……当你身处在这银装素裹的山村中,心也静了下来。

  伴随着飘落的瑞雪,寄托着对来年的美好心愿,正月十五一大早,离石家山村不远处的韩家沟村的锣鼓就响起来了。

  村长石安录说:“按照东山一带遗留下来的习俗,正月十五转灯前先要举行迎接神灵旗号的活动。按历史遗规,这一活动只能由与石家山村一沟之隔的韩家沟村的村民完成。”听了介绍,我们一行人急忙来到韩家沟村。上午九时许,韩家沟村的村民们在庙前集结完成后,随着三声三眼炮的响起,按照约定的路线,村民敲打着各种响器,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打钹的打钹,吹唢呐的吹唢呐,合着整齐的节拍,铿锵有力,一路浩浩荡荡,到村头几个传说中神灵居住过的地方,烧香化马,祭拜神灵,去迎接各路神灵的旗号,也就是请来各路神仙,参加东山转灯,路过之处,鞭炮声响成一片。

  整个活动进行了一个上午。傍晚时分,早早吃过晚饭的石家山村的男人们,准备好自己的行头,陆陆续续地走出家门,前往村头的寺庙。

  凡是东山转灯的人,必须都是男性,且每家每户不管老人或者十一二岁的男孩,全部都要参加。

石安录的小儿子石俊平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年在外地打工,只有过春节才能回到家中,和许许多多同龄人一样,参加转灯是一年当中最有意义、最幸福的事。很显然,此刻的他早已奈不住兴奋,督促着父亲给他赶快背上背灯。

  只见石俊平两手拿起背灯,石安录点着黄蜡,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将蜡烛从灯笼的下面放进去,固定好。石安录接过灯笼,石俊平迅速转过身去,两手将系在灯笼上的红绸带从肩膀两侧拉下来,在胸前快速打了个交叉,这时,石安录将灯笼放开,蹲下身,从石俊平的腰后接过红绸带,在灯笼下面固定好,又从身后递给石俊平,石俊平两手从前面接住红绸带后,在腰间结结实实地打了结。石安录在身后再一次将石俊平背上的灯左右摇晃了一下,看到固定好后,便从地上拿起一对用红绸带系在一起的钹,挂在石俊平的脖子上,石俊平接过钹,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自家小院。

  石安录说,“我们这里的男人从小就跟着大人们转灯,之所以把灯背到背上,是因为两手要打响器,没办法打灯,不打灯晚上走夜路又看不见,就想起制作背灯这个办法。转灯时,每位转灯人,都要穿上特有的深蓝色的长衫,腰系黄带、头戴黑礼帽。据说这个服饰源于唐朝,距今大约有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了。

  石安录指着身边打响器的人给我们说:“这套装束都是去年我们村上集体做的,花了好几万。这要换在过去想都不敢想,原来群众穿的都没有,那还敢想做这个。”

农村的民俗活动,讲究很多,传统的宗教信仰活动自然少不了。哪天什么时辰开始转灯和哪天什么时辰开始歇灯,会长和头灯等人都要提前在寺院里选吉时占卜出来。当然,为了让活动顺利进行,还要祈求神灵护佑。

  时辰已到,仪式开始,寺庙一下子静了下来,刚才还在院中敲敲打打的男人们全部跪在地上,村上年长一些的和会长、头灯等人在寺庙的大殿里,手上拿着神香跪在佛像前,庄严肃穆,四处一片寂静。这时有位带头的先生口中诵到:“2017年正月十四晚上,给众神老人家油拉满堂,香驻龙马、信香、燃灯化马,化马以罢,让交上新岁,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让祖国繁荣昌盛。保佑家家幸福、户户安宁、大的无灾、小的无难,保佑着让庄稼苗上加苗,子上加子,一籽落地,万籽归仓,各行各业、兴旺发达,东去东成、西去西顺,百事顺利,万事亨通,恶人远离,贵人相奉、步步高升,鸡年大吉,万事如意……”

诵罢,众人齐叩首。

  东山转灯,五年三次,休两年。一切筹划和忙碌都在期待着这一时刻的完美呈现。随着三声三眼炮声的炸响,百灯齐亮,火把齐燃。在头灯的带领下,男人们排着长长的队列,沿着祖先沿袭下来的固定路线,开始出发到各村依次转灯了。

  石家山村村转灯的人数一般都有二百人左右。排在队列最前面的是会长,再就是炮手,接下来第一个打灯笼的人叫头灯。头灯在整个转灯过程中,起着至关重要的领导作用。因为,几百个人的转灯队伍里的所有事都要靠他掌控和应对。转灯人前后相随,排成一字形队伍穿街过巷,这时迎灯的人家门口,早早就摆好了八仙桌,桌上正中摆放着香炉,燃着敬神的香和黄蜡,前面摆着水果、点心。地上的火盆里燃起了红彤彤的炭火,并且准备好了煮沸的茶,热好了自家酿的黄酒。等转灯的队伍到了门口时,迎接的人有的倒茶,有的敬酒,有的发烟。

  “来来来,喝碗我们家的黄酒,暖暖身子,今年我们家的酒特别香。”

  “来,抽上根香烟,不抽了拿上一支。”

  “饿了没有,吃块腊肉,今年的肉又肥又香。”

  这个习俗民间叫“迎灯”,也叫“挡灯”,有迎福纳祥的意思,一来二去,不仅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温暖了节庆的氛围,家家如此,通宵达旦。

  我们看到,转灯人的灯笼上都贴着民间手工剪纸画和一些吉利的字。走在前面的灯手打的灯上的字,有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祈福迎祥等。背灯上的剪纸画就随意多了,有牛郎织女、岳母刺字、喜鹊登梅、二龙戏珠、兰草、荷花、福、禄、寿等图案。灯笼的沿边,还垂吊着一些手工纸质做的流苏或点缀着一些漂亮的绢花,从构思到手工,从造型到寓意,无不凝聚了东山民间艺人的智慧和审美。

  石家山村与其它的村子相距要远、要高些,当转灯的人在山坳处陆陆续续地出来后,沿着那崎岖的山路,蜿蜒盘旋着缓缓而行的时候,远远看去,那一溜长长的参差不齐发着亮光的灯笼,在黑黢黢的夜色里,忽高忽低恍恍惚惚流动的样子,再加上时断时续仿佛从天际飘飘渺渺而来的鼓乐声,让人觉得他们不是在人间,而是乘着仙乐从天上缓缓而来。

  深夜时分,石家山转灯的队伍经过鲁家上湾、真节村,来到韩沟村,与韩沟村转灯队伍汇合,在韩沟村准备举行踩道祈福活动,这已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了。

  时至深夜,一切工作准备就绪。这时在村外一块有两个篮球场大小的空旷田地周边,围满了前来观看的群众。

“呯、呯、呯”,随着三声三眼炮响起,瞬间烟花炮声齐鸣,锣鼓唢呐喧天,欢呼呐喊声此起彼伏。数百转灯人背着灯笼,步入田地里开始踩道。按照约定俗成,多名旗手先选好方城的四个角,插上彩旗,再在头灯、二灯的带领下,从方城的一个角进去,众人跟随其后,步调一致,进行踩字。

  转灯头灯传承人刘英华老人说:“踩字讲究七步云子八步拐,就是踩出的字,笔画要像云彩一样飘逸,走八步要拐一下,如果少一步,在迷宫一样的道里面就走不出来了,并且字也乱了。踩完字后还要从入口出去,一笔呵成,整个过程要持续一个多小时。”踩字的整个过程中,除了头灯,其他人全不知道脚下踩的是什么字,只有结束后看了才知道。头灯的这个技能是先人们通过心决和脚法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据说,头灯不一定都识字,但带领人们踩出的字很工整,一笔不多、一笔不少。

  随着转灯队伍进入田地,黑夜中人与灯组成的一个方形轮廓很快一闪一闪地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紧接着在正方形内出现了像城垛一样的折线,几分钟过去后,一个由人与灯组成的方形城池便形成了。踩字的人个个庄严肃穆,各行其是,不说一句话,后面的人踩着前面人的脚印,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整个队伍像一条游龙,有条不紊地有序游动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转灯队伍缓缓地从正方形城池的右上角游动到右下角,再游动到左上角,直到左下角。半个小时后,我们远远看到,整个城池装满了人与灯,灯影忽暗忽明,各种响器震耳欲聋,分不清哪儿是灯哪儿是人,哪儿是天上哪儿是人间……

  天亮时分,雪停了下来,随着转灯队伍缓缓从城池左下角的入口走出方城,这时在空旷的雪地上,一个印章式样的,一笔写成的篆字“国泰民安”图案,豁然出现在五彩缤纷的礼花的亮光下,熠熠生辉。顿时,鞭炮声再次大作,人们的欢呼声、呐喊声响彻夜空,东山人的狂欢夜达到了高潮……    

  三眼炮开启了东山人追求幸福美好生活的征程,锣鼓镲钹为远征的人们一路壮行,贴满精美剪纸的花灯照亮了前行的路,一步步坚实的踏踩,无论是荆棘遍布,还是坎坷崎岖,抑或是风雪兼程,用对美好生活的虔诚、坚韧、团结、奋进,在雪野天地间,在这片祖祖辈辈繁衍生息的热土上,留下了生命精彩的痕迹,也留下了对未来生活的美好祈愿和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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