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凌空,如苍鹰栖于绝壁之巅,只要抬头,便能望见。山势如屏,迤逦铺展,据说,那是二郎神遗落的令旗,镇压着雷骨山。山道如线,直入云天;雄峰似脊,突兀凛然;行者若蚁,如履深渊!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陇上名山”—翠峰山。
一线石阶沿山脊蜿蜒盘旋而上,寻天入云,险峻无匹。沿着数不清的玉阶攀上去,再攀上去,便至万仞崖际。驻足屏息,仰观四合,触目所及,上下一白,群峰环伺,其势摩天问根,玉宇琼林,不辨今夕何夕……
行至“赏泉亭”,驻足回望,已然长堤如带,高楼若棋,行人似芥!“崖绝壁峭,谁修金殿到千仞;登月爬云,我步天梯上九重。”亭间联语正合此时心境。
临崖面壁,静静聆听,声势浩大的泉水从翠峰山巨大的沟壑间奔涌而出,一泻千里,砯崖转石,万壑惊雷!似裹挟着雷骨山残存的森森妖气,亦似沾染了翠云寺渺渺的云水禅意,既雄阔惊惧,又清冽无比!
道路绵延,宫阙在望,人似行云,飘过绝壁,飘过深渊,飘过层层叠叠的山峦,便飘至“栖霞亭”。亭间联云:“放眼骤驰怀,叠嶂带云观海静;舒心恒作气,众芳随步顺风来。” 扶栏回望,山舞银涛,雪腾细浪,云凝雪中,雪浮云里,浩浩荡荡,横无涯际,泉城粒粒如棋局,恰合此上联况味……
亭后又书“听涛”二字,笔力疏阔,云生海意,似生出无穷韵味。又联云:“小亭茶酒余,卧听泉水叮咚响;古刹盘桓久,仰看白云自在飞。”似楷似行,一派温润,又一派洒脱,当真有几分似僧似俗,无所云住的自在悠游!是日大雪封山,无茶无酒,唯雪色盈目,风声盈耳,更多了几分超然之情!
“楼彰瑞气,轮回天作岸;钟响梵音,向善我为峰。”攀临奇险,俯瞰深渊,钟鼓楼在侧,群山苍茫,遗世独立。山道从来处来,向去处去,神殿巍峨,似与山松不老!欣然入亭,于四方虔心鸣钟,万壑共振,我心清净。
雪色漫染,红壁轻描,古寺苍钟,悠然忘机……自宋建寺至今,翠云寺几经修葺。庙宇的红墙黛瓦衬着皑皑雪色,尤显肃穆庄重。苍松尽白,众神馨宁;上出重霄,下临无地;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遥立千仞,深得禅机……
入得庙宇,大殿中观音大士仙容方正,偏殿中的“婆婆”也慈悲恭肃,处处雕梁画栋,檐铃叮咚。案前香烟袅袅,灯烛常明,化祃的灰烬,一如无常人世的悲喜……
出得庙宇,骋目四望,天与云、与峰、与雪、与松,历历分明却又浑然一体。茫然四顾,恍惚间,离尘世越来越远,离灵魂越来越近,在这无边雪色里,神与人,似乎只隔了一副皮囊的距离……
雪欺松愈挺,风劲万壑鸣。踏雪而行,呵气成冰,此时此地,大雪涤荡了每一个有灵的生命,松是精灵,石是精灵,人亦是精灵,我们与万物,皆参透了生死与名利,既悲且喜,无悲亦无喜……
风吟松动,不知从何处传来隐约锣鼓的轰鸣。娱神敬神,人类总是虔诚地祈求神灵的庇佑,而神灵却总是高深地保持缄默,观人世兴替,悟福祚兴衰,不言亦不语!
雪落翠峰,极静,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