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囱中的雀巢
洪 仙
前任屋主在后墙留下一节未拆除的旧烟囱,成了麻雀温馨的巢。
安排入住时,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异味扑面而来,案几上薄蒙落尘,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有鸟儿受惊的扑腾声急惶惶传来,弄得我比它们还惊疑。游目四看,才在后墙白壁上发现残留的烟囱,显然是冬季取暖时伸往屋外的那节有难度没被拆掉,叽叽喳喳的声音正在那里回荡,被烟囱共鸣得格外响亮。
我哑然失笑,想不到将比邻而居的它们欢迎的方式是如此别开生面!
最初几天,清晨总被它们清脆的鸣叫声吵醒,曙色中久久盯视着这白墙上黑黑的洞眼,感觉特没美感,就象肤白如雪的美人脸上错长的痣,几欲除之而后快,更何况有它们总惊扰我甜美的梦。常常在睁开眼的怔忪中,“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的诗句自然冒出来。
书记曾关切地问“刚到这里,适应吗?睡得好不好?”
“墙上烟囱洞里的麻雀吵死了,早上老被吵得睡不着”,在切切关心中,不由带出几分娇顽,引来他爽朗的大笑,象屋外明丽的阳光。
但,撵走它们还是与它们和平共处让我很纠结。撵,还是留,这是个问题。
远山秋色渐浓,层林渐染。院落外杨树的叶子由绿荫浓浓渐次转黄,继而开始飘落,几场秋雨之后,只留枝桠瑟瑟挺立在秋风秋雨中。遵循自然界秋收冬藏的规律,我开始更多地宅在屋里,有了更多的时间与我那叽叽喳喳的邻居共处。
可是,我从来不曾见过它们掠过天空的翅膀,后墙没有窗。
晨曦透窗的时候,是它们雀跃的时候。烟囱里翅膀扑腾的声音在清晨的宁谧中分外清晰,清脆婉转的啼叫热热闹闹地回荡在烟囱里,有怯怯的轻啼、有娇柔的低鸣、有高昂的号叫、有热烈的吵闹,我的思绪往往跟着它们跌宕起伏着。
今年深秋的雨是特别的多,隔三差五,雾岚满山。暝色入楼时,黄昏更兼细雨总悄然而至。
秋风萧瑟,秋雨成愁,往往在这时我那烟囱中蜗居的邻居异常安静,凝神谛听良久,才能听到它们一两声低啼。罗衾不耐五更寒的雨夜,静听楼外阶上雨声滴到明,总担心烟囱中的鸟巢能否抵得住这秋风秋雨,因它们这秋风秋雨是这般愁煞人!
它们为什么不学那燕燕于飞,冬去春回,逐宇内温暖而居?
凭栏伫立时第一次看见远处山头上的初雪,蓦然发现已经到了屋内生火的时候。回视那墙上的烟囱孔,想着将被捣毁的雀巢,安置小火炉的计划一次次搁置。
衣衫无法抵御深秋的寒冷时,终于下决心开始生火取暖。只是,伸往屋外的烟囱眼需要移个新位置。
也是天欲落雨的秋日,和同事去村里公干。傍晚回来时,隔壁的同事告知,他们好几个人忙活了一天,烟囱眼按我的要求打好了,位置低了一点,屋里也已收拾干净。透过玻璃窗我早已看见那个新孔,有些许欣然。屋内纤尘不染,洞穿厚重的墙体很不容易,难得他们如此细心,感激浓浓地溢满心间。
不知我那群安居在烟囱中的邻居,在钻墙的剧烈震动中经受了多少惊吓和不安?但是自此我们相安无事了。它们天籁般的啼叫从此将陪伴我下去,日日夜夜、月月年年,不知到何年何月?
隔日,炉子在几个同事一阵忙碌后安好了,屋内开始温暖如春,“浓睡觉来莺乱语,惊残好梦无寻处”,每个被它们吵醒的清晨,心里宁静闲适,沉浸在它们低回婉转的鸣叫声中,感觉世界纯净而美好。
鸟去鸟来山色里:暮色里,宿鸟归飞急;晨曦中,觉来闻晓莺。
冬的步履已渐渐逼近,蜗居在烟囱里的雀儿,应是筑好了它们安乐的家!
只有两三个月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诗文作者:洪仙,女,汉族,城关镇西街人,舟曲县人社局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