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么的肤浅,无论醒着还是梦着,都似乎无法走进灾难的内部。
我从外部描绘舟曲,十万里的辽阔里,寂静是出自内心的黄金。
谁能在旷野抓住闪电,谁能在闪电过后抓住雷声,谁又能在闪电和雷声之间寻得低矮的毡房?
那被马灯照亮或被牛粪温热的土地,是否能集中下游牧的种子和思想?
这个春天,花朵让我不必打上绑腿就开始远行。是思想还是身体,都不再重要。
闪电领着我,雷声领着我,我要看着我眼中的舟曲,究竟如何曾被灾难劈成了两半,并躺在白色的毡房里艰难地喘息。
我要看梦中的草原是否和现实的草原完美地重叠在一起,要看梦是否能大过现实,要看现实的翅膀是否能安详地落在草木的肩上?
还要看,那些星星点灯般的毡房,还能否降住一个外乡人焦灼的脚跟和再次欢庆的额首?
泥石流滚过的舟曲,它的人民在复活,它的草木在复活。
人间的大爱,让舟曲不再孤单。
认识舟曲,感受并亲近灾后的舟曲,将无法绕过那些名叫格桑的花,那些带着甘南母亲体味和乳香的花,是一个地方、一个册页的精神所指。
它们住进舟曲,夫妻的格桑花,儿女的格桑花,身体和身体,力量和力量,灵魂和灵魂碰撞出的格桑花,是草原上永远不落的部落和家族。
它们头戴草帽,只接受疏散开来的阳光和雨露,只接受缝隙中的跌落和帮衬。
它们伸长手臂,拒绝围栏和围剿,可以孤独,可以热闹,但拒绝不熟悉的遥远的星辰交换它熟络的就近的马灯。
它们热爱怀揣的事物,那些白色的花瓣,是马灯里切割下的魔幻的亮片啊,总在风声过后,留下不被吹散的秘密,要守住草原完整的思想和永恒。
没有格桑花的舟曲,它一定是一匹拐腿的驴子,永远有着的只是倾斜的明月和落日。
但有格桑花的舟曲,泥石流之后,一定是这个叫格桑的花,扶起了精神和肉体的意志,而不再令人那般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