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香里说丰年
水稻黄了,阡陌纵横里储满了稻穗耳语般的芬芳。
稻香,蛙唱,燕子眷恋的梁家坝。仿佛在那个月明星稀的晚上,辛弃疾也曾踩着露珠闪闪的板桥,来到了柿子红透半边天的大川,与传瓦寺的韩道士饮一杯热茶,看玄鸟南飞的田野又将陷入怎样的沉寂?
白龙江,一条亘古的大河,一条先民们依恋了千万年的记忆之河。羌水,桓水,白龙江,不同的称谓全是你,而又不完全是你。梁家坝的稻子垂下了她柔媚的眼神,在白龙江温柔的臂弯里甜甜入睡。
江流石不转。多年以后,江畔的沃野良田早已不种水稻,那一棵棵珍贵的狼毒菌破土而出,丰盈了农夫脱贫的愿景。此刻,虽不能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却依然可以将幸福与喜悦点滴浸润笔尖,将水流千里的欢喜忧愁一一放下。
翰墨飘香西街远
传说,灯起隋唐,文盛明清。
一个个街廊,一幅幅楹联,墨香从历史的深处飘来。
十里松棚十里灯,山村水墅,游人杂沓。昨日边关荒塞,如今已是藏乡江南好风景。古老的西街,“中国第一楹联文化街廊”的牌匾高高挂起,泉声盈耳,廊下的楹联或龙飞凤舞,或笔走龙蛇,一排排灯笼映红千年墨香。
西街楼子高耸于闹市,巍峨楼门上,张海先生泼墨写下“舟载小江南,摇曳而来,任沐雨栉风,沧桑不改龙腾梦;曲萦新陇上,铿锵以动,信依山傍水,藏汉同襄凤涅图。”
舟曲,是水墨洇染的那朵莲,远离俗世而又根植于俗世。画莲赏莲,写莲叹莲,莲池的泉水依然甘冽,谁愿借一壶清茶伴黄昏?飞檐小亭,拱桥曲栏,层层叠叠的莲花池,可曾梦见翩翩雅士今又齐聚泉边吟诗作对?
苍石清流曲告纳
风起,一粒粒音符四散而逃。
清风竹影交错,桂花纷飞于浓烈的香气中。月圆的中秋,我回到了家乡,回到了久违的曲告纳。此刻,只需独坐院中,浅饮一盏甜蜜的蜂汤酒,看牵牛依依挂满柴篱。小巷回环,寂静曲折得犹如历史传记。
苍石冷寂,清流不语。
河声,忽远忽近,像是呼喊又像叹息!弱水三千,终究没有饮下那最解渴的一瓢。手铃声声,朵迪舞粗犷的节拍,在蜜香阵阵的天干吉祥节,上演了一年又一年。先祖以云朵击开每一座山,让河流找到了方向,让天地不再混沌,让四野长满了青稞和小麦。
珠玛朵迪告诉我们,山洞里也曾是温暖的家。
茶香半暖,秋虫微噪。从风景如画的瓜欧,到人杰地灵的盖欧,再到朵迪翩跹经年流传的天干,每一个村寨都镶嵌着过往的悲喜,往事依稀成一片薄雾,抑或一眉残月,一块耕种收获了无数次的荞麦地,或者一滴远离江湖的纯净之水。林木萧萧,回望钢蓝的青沙梁,悠悠茶马古道,看尽兴衰多少事?黑番的马蹄,辽远着一树火红的枫叶,又一遍遍回响在心间。
佐瑞故乡赛尔布
莽莽丛林,道不尽山高路远。黄家路上那个依依惜别的新娘,走向遥远的岷州城。母亲躺在赛尔布古老的土司官寨,一遍遍触摸佐瑞远嫁的疼痛,静听一地秋声击碎肝肠寸断。
美丽的佐瑞姑娘,脚下的鸟子靴染着山间晨露,抖一身空翠,仿佛刚从王维的山居秋暝中含笑而来。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仿佛用这样的词汇来描述你,也似乎太过草率。四百年前的一桩豪门联姻,成就了一段传奇,或者美谈。
时光兜转,天涯路远。
“佐瑞岷九凯那道,岷九凯里促希呼……”如花女伴,摇响铜铃再舞一曲《佐瑞》,声声呼唤远嫁的佐瑞荣归故里。洮河岸边,二郎山下花开不败,可叹佐瑞终难写下一笺空濛烟雨。
一袭云雾锁青山,人道是此心安处即故乡。
滤尽尘埃,穿行在悠扬的梦境,与佐瑞携三千里河山,站成幸福的模样。那一世烟火,不必道尽缘深与缘浅,茫茫人海只为你细数每一个晨昏。
赛尔布,英雄的格萨尔王马蹄留印的疆域,在威武雄壮的摆阵里抖擞精神,让苯教经典的贝叶经文铭记历史,也让一百零八盘水转的玛尼经桶道尽前世今生,忧伤成一道亘古的风景。
佛光普照吾别寺
螺号声声,诵经的余音袅袅于大殿。
慈悲落在纸上,一页页泛黄的藏纸,墨汁或金水书写的经文,曾穿越多少寂静的时光?狼毒花,碾碎梦想,枝枝叶叶终化作造纸的浆液,在灵光闪现的佛经里获得了永恒。
一窗青山一窗云,煎一钵风雪,古老的《甘珠尔》《丹珠尔》舒展于活佛的案几,任阳光的颗粒细细筛落。往昔比星空深邃,无需碳十四检测,你的来去定是穿梭了岁月层层鳞甲,穿透无数次动荡与不安,方才换回这一片晴朗与静好。
或许是累了,倦了,那个相貌英俊的活佛,脱下绛红的袈裟踏进万丈红尘,做了俗人。僧人不解,信众喟然,他却做回了自己。
双手合十,我虔诚地跪拜在佛前,不为救赎也不为泅渡。酥油灯璀璨如星,大殿的香烟缭绕于心间。阿克桑干,用浑厚的嗓音低低地问,无形的风和有形的树,哪个更像人的灵魂?
霜染的枫叶用光和色,搓揉了风的一生,宛如我沸腾的生命。经霜,生命必须要经历一番疼痛与磨难,才会点燃一季盛大的璀璨与辉煌。
经幡猎猎,吾别古寺又沉浸在佛陀的故事里。佛光普照的众生,鼓动风的羽翼,期待火焰与云朵,诠释秋声里的幸福与安宁。
2018.10.12于峰迭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