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杰/甘肃·舟曲

一

舟曲因山水而灵动厚重，山水是舟曲的灵魂。

舟曲的山水，不知名，不张扬，没有泰山的雄伟，黄山的秀丽，亦没有黄河的雄浑，丽江的秀美，但她有温度，是心底的依托和眷恋，也是舟曲游子心底最柔软的牵系。

舟曲的山是父亲粗糙的大手，舟曲的水是母亲甘甜的乳汁，舟曲的山水在舟曲儿女心中是有温度的。

山是父亲的阳刚，是生命的钙质，是生活的厚实，舟曲因山而厚重深刻。

水是母亲的柔美，是生命的妩媚，是生活的飘逸，舟曲因水而妩媚动人。

舟曲是山水的孩子。山，挺立成一种高度，庇护舟曲。水，低调成一种温柔，哺育舟曲，舟曲，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翠峰山在北面缄默不语，冷峻傲气却不缺乏温情，他拒绝调和，拒绝尘世的铅华，素颜朝天，棱角分明地傲视苍生，将超然物外的性格镌刻在笔直的峭壁上，却将身体站成屏风的模样，挡住北风，挡住尘世的缥缈和虚妄，让仰视他的人心生几多卑微，几多敬畏，卑微世人的狂傲渺小，敬畏自然的大气睿智。这样想着，身体里的钙质又积淀了一层。

翠峰峡谷松涛阵阵，钟磬袅袅，置身其中，心灵澄清空明，触摸到大地最原始的心跳和生命的晨曦。

拉尕山是位仙子，她美而不俗，幽长的峡谷飘荡着佐瑞姑娘的歌声，莫不是在圣女湖畔洗濯了一瀑秀发后，在林间蝴蝶般信步闲游？拉尕山含蓄矜持，从不喜欢连甍接栋，流光溢彩，只寺宇一点，静湖一泓，细溪一曲，幽谷一橫，便让舟曲儿女沉醉其中，千年不醒。

白龙江是慈祥的母亲，低调不张扬，她匍贴着大地，以甘甜的乳汁喂养她的子民。白龙江畔，柴米油盐的生存，酸甜苦辣的生活，大喜大悲的爱情，不断演绎，有重复，有创新，一遍一遍，生生不息。

舟曲的山水，山连着山，水连着水，星星村落点缀其间，是舟曲儿女割舍不断的家园。层层叠叠的山峰沟壑就是一部打开的章回体小说，需要细细品读。雷骨山、洋布梁、大峡沟、大海沟、龙王沟……，每一条沟壑，都是深邃生动的一章，留给舟曲的子民代代去解读它的烟火味。

二

龙江的水迂回曲折，蜿蜒悠长，诉说舟曲深远亘古的历史。白龙江畔，英雄的舟曲先祖繁衍生息，华年古城，虽被时光侵蚀得破败不堪，古老的砖缝间仍然能嗅到先民的烟火味。果者堡像一位老人，孤寂落寞，在回味千年的风霜冷月，还是那遥远的氐羌王国原野上的一场厮杀，和那匹倒在血泊中的枣红战马？

刀耕火种的农作，扑灭不了先民们对诗和远方的向往，他们小心翼翼地用碎步探过石门栈道，将心中的梦想和诗心精心镌刻在冷峻的峭壁上，从此，摩崖有了生命，生命有了灵魂，灵魂有了皈依，皈依成了厚重的历史。

占单寺的香火从李唐缭绕至今，袅袅不断，丝丝梵音，云水禅心，虔诚的藏族同胞双手合十，许是膜拜神灵，许是膜拜自然，许是膜拜自己纯净的灵魂。

一弯残月从峰迭古城墙上踽踽独行，仿佛在回味远去的战鼓号角，曾经的铁马冰河，剑戟林立，硝烟已尽，时光的悲壮与苍凉却在峰迭古城的遗迹上久久弥漫，千年不散。

三

层层叠叠的大山，遮挡不了舟曲儿女的激情和梦想。

苦难的岁月，仍能流淌出诗意的生活，像白龙江的水一样。

水，似乎遗忘了东山，从不肯亲吻一下这个苦命的孩子，焦渴的土地张大干裂的嘴唇，却依然能生出诗的枝丫，绽放梦的花朵。

元宵节，高高的东山顶上，红红的灯笼，飞扬的大雪，灯笼映红了雪野，映红了人们的脸庞，一支长长的队伍，手挑火红的灯笼，肩扛战旗，以龙的姿势，在雪野上游走挪移，将朴素的梦想用脚书写。

谁有这等气魄，敢以大地为纸，书写华章？谁有这等豪气，竟能以脚为笔，踩出一条国泰民安的康庄大道？

东山转灯，本为禳除蝗灾，祈福安民，如今蝗虫早已销声匿迹，灯队依然流转不息，可能是在昭示一种禅谛：幸福是走出来的，路在脚下！

阳春三月，与东山遥遥相望的坪定关，颇有沙场秋点兵的豪气，骡马齐聚，披红挂绿。麦浪泛碧波，春风马蹄轻，一场精彩纷呈的赛马在原野上展开，输赢倒在其次，有蓝天白云，有田野麦香，有淳朴善良的乡邻，还奢求什么呢？

山水偏爱的巴寨沟，令人惊叹，朴实的藏族同胞，以宗教的虔诚膜拜山水，敬畏自然。让曲纱瀑布洗涤灵魂，让清清的泉水滋润朴实的心灵。卸一身烟雨，弹两袖尘埃。

夏花烂漫，花海泛波，采花节，天干吉祥节，温暖了藏乡的山山水水，藏族儿女堆起高高的吉祥石，身穿荷叶衣，头戴鲜花，用山歌感念自然的恩赐，用袖舞去探寻生命的原初。

人，本是自然的孩子，心田本应皈依山水，隐退喧嚣，洗净铅华，始得明鉴如月。

四

山，屹立不动，水，长流不息，一如既往，龙江儿女的日子在平淡中流转，命运总在不经意间会给人致命一击。

一场灾难，不期而至，山，开始流动，成了泥石流，水，开始静止，成了堰塞湖，亲人走了，家园毁了，心在滴血！山河失色！

山水之殇，舟曲收获了人间大爱，爱的阳光治愈合了创伤；山水之殇，让舟曲儿女重新审视自然，学会了善待自然。山水之殇，没有减损舟曲的美，反而让舟曲深刻而成熟。舟曲如此，人生亦如此。

五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灾难后的舟曲更有成熟的韵味。  

各皂坝，一座石头堆砌的艺术世界，石头墙，石板路，石头的颜色，石头的味道。古朴典雅，美到极致，普通的石头在朴实的各皂坝人手中化腐朽为神奇，成就一处人间仙境。

土桥子村更具风情，一串串的葡萄垂下丰收的希望，楹联文化长廊，回环延展，飘逸书香。农家的小日子，陶醉了树梢的月亮。 ……

山水静默，笑盈盈的细数着舟曲闲适的日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晚的山城美如画，一轮明月从山顶露出笑脸，大地一片银辉，白龙江也放慢了脚步，悄悄地从城关桥下微笑而过，怕惊扰舟曲儿女的梦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