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来过舟曲的人从梦里走回,还未张口吐露相思,披在诗词上的白发已在高天下长成新芽。
——题记
词语纷飞,缅怀的力度贯穿天地共唱的主题。
我在其中,如波入水。
怎敢不屏住呼吸,怎敢不屈下膝盖,呼唤那些余光如剑的名字——
苍凉啊,滚烫啊。
腊子口的风声卷起千堆雪,僵冷我的双眸,跌荡我的描述。
陈年的砂子和血翻过身来——我的影子正透过视线的闪电,落入长哭。
先辈二字在英勇的词汇上汹涌。
我要怎么奔跑,才追得上夺眶而出的敬仰与恢宏?
红军。
遥远的,高悬的,民族身躯上的高峰,此刻横亘于腊子口的肩头,招手为我拿下时光深处的震撼,与激励——
一个又一个红军在炮火中乍现,天下只剩8米宽的隘口。
尘埃茫茫,咳痛岷山的咽喉。
痛彻胸腔的呐喊,莽莽苍苍地还原了耸立在红色梦境里的跋涉者的面容。
疼是利刃,切入后人的肺腑。
疼啊——
我被几十年前的硝烟浓缩出来的傲骨举起,仿佛长久不遇苍穹的雨滴,终于回归了雷霆——
是你吧。万千红军中的一位,为我贴上抵挡刀枪的肌肤,为今生盛世的门槛,垫上凯旋之躯。
是你吧。万千红军中的一位,安魂魄于巨石,顶天立地,又悄然不语。这一趟拓下龙之图腾的生死历程,因为有你,加重了血性呼吸。
我的热泪被腊子口的身形显影出红色烙印。
红色的火种在燎原的结局上喷薄而出,复在我的追随中,击鼓前行。
铿锵之音传遍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凝聚成慷慨长调里的一句钢质史诗,辗灭了敌对者的战栗。
白龙江奔流成舟曲的血液。
回声悠长。拱坝河、博峪河都在扬头,涛声宏大,无边,执著,不屈。
泪水多么浅,在泥石流面前;人身多么小,在天灾面前。
轰隆隆的灾难就着我的惊呼,隔空破开好梦,再次击中抢险救援之人的胸膛,再次,把一地鲜花般的生命,蒙上乌云。
漫天漫地。
血肉之身被呼喊声杀伐。
漫天漫地被灾难杀伐的呼喊声由同胞的血肉扛起——莫分汉藏,他们以眼神对视辽阔,铸成钢铁,挣扎出生死之间的游丝——
来,抓住我!
等我的牙齿咬开啮骨之疼,在抢攻的长风里,更改你刀片一样,被泥石折弯的命运。
来,让我托起你吧!
这一程只谈壮烈,不说蒸煮。在灾魔的眼前,举高泥沙里的生灵,以信念的王道筑一段救赎的巅峰——他们要穿越战场,为舍不下的兄弟姐妹,竖起血红的脊梁。
灵魂背负着民族的金戈铁马,在大拇指上站着。
眼神在废墟里隆起天堂。
何惧天灾?生死皆悲壮。
他们最终踩平石头与泥水,把重生的高度刻在祖国给予的盾牌上。
红烛从隋唐亮到现在。
楹联从明清写到现在。
治学的严谨对仗了七彩诗词的内涵。
文字之美融身于工整的语句,在舟曲的碧水上跳跃、舞蹈。天风天雨在舟曲相逢,与吟诗的心灵一起,升作高原上异彩纷呈的彩虹。
世代提笔而书的才子,行走于平仄的巷道与韵律的回廊,借万籁之音,描出红花白雾、长河青山、酒里烛光与锋芒上的宝剑。哪一个上联不是勾人迷恋的引子,哪一个下联不是惹人熏然的归途?潜龙与飞鸟同驻一页宣纸,过去与未来共渡一抹云霞。你赋闲情,我配野鹤;你呼宝马,我呈雕鞍,怎能不使庸俗撤去,顽拙消弭?
笔墨的香溢满舟曲人的心脉。
正如片片春雪滑过流年的脸颊,剔透柔和,净化了舟曲人的精神。
润物无声之妙融进人与自然的唱和,文脉相通的精要一衣带水,绵延千里。
年年逝水不逝,页页锦书可托。
在楹联的真身上细数文字江山的人,用古典的味道孕育出舟曲人文地理的尤物,须臾不忍你别离。
元宵夜的月色最能洞悉——龙飞凤舞的笔墨,如何垂青沉醉与清醒的细节,把它们的春秋安顿在舟曲的红色灯盏之间。
柔光如玉。
一笔千年。
从前来过舟曲的人从梦里走回,还未张口吐露相思,披在诗词上的白发已在高天下长成新芽。
骏马唱歌的时候,拉尕山的冰雪把晶莹撒向人间。
一点红嵌入它的眼睛,热烈的阳光响起来。
一点蓝嵌入它的眼睛,湖泊泛起微澜。
格桑花的腰身慢慢摇摆,暗香如潮水,烘托雄鹰以疾飞之影,掠过拉尕山。
复留下雄奇与柔美,盘桓在人间。
回音多长?韵味萦绕到朵迪舞的长裙上。
从银铃儿声里跳出的歌儿捏着绿松石的脚脖儿,叮叮嗡嗡,旋律里,拉尕山一寸一寸,在春天的发丝上绿起来。
荞麦在生长,黑木耳在生长。
高原承托拉尕山的富足,养活着林线之上的高山草甸、裸岩和千年不化的冰雪。
清水流。
大野的脸庞如此温柔。
日光呼唤月光,在高原的呼吸里,竖起震撼听觉与视觉的路牌,领你回到世外之心的故乡。
巴寨沟的胸襟敞开了。数不尽的花瓣呈托着万籁,在四季轮回的翅膀上涌来。
这芳香又生动的主题属于飞鹰与游鱼,它们各据天上人间,自由如青葱的火焰,为望不到头的草海镶上亘古金边。
美妙如斯,际遇茵陈。
磕长头的人一路亲吻着舟曲的苍茫大地,在修行的碑文中,刻下满足与斑驳。
字字凝重,打通小我的内心关卡,扔下一路低迷与浅薄。
日落了。
拉尕山的安静从峰顶流溢到谷腹。
迎风而行的身影,在仰慕者的眼中,走成高岗。
中间的一天,一年,抑或一千个轮回,都凝聚成一颗无量虔诚之心,在藏经的辉光里,放牧天地,唱诵日月。
年年五月初五,清风都会吹鲜花,美酒。
路过盛春容颜的人,用捧回的泉水得偿了心愿。
舟曲荡漾,花海蹁跹。
谁肯在节日的枝头上静下来?
任凭喜悦的花语喊醒清晨的珠露,它们映着高原与草荫,朝拜白亮亮的天池。相映处,心泉与地水同样甘甜,清澈。
返回来的日光蓬松、热烈,每一束都钻进舟曲人的胸膛,沉淀出年深日久的辽阔。
云朵悠悠。
若有一朵忽然转动成炫目之光,亮在采花节的峰峦上,那必是花神在凝眸,赐予了一顾再顾的护佑。
新的木刀、木箭、木斧拦住前尘,书写新一轮风调雨顺、人畜平安的册页,在开满舟曲之花的长路上,植入生动的舞姿与熠熠生辉的歌唱。
天空是明镜,照不尽暖风与鸟鸣,倾泻如注的还有贵于钻石的经文与祷语。
怎么形容?山眉上的泉水早就淅淅沥沥,从她的眼睛,到他的眼睛。
怎么形容?小伙子牵着骏马迈进古老的习俗,洗净一身红尘里的尘埃;好姑娘头戴花环,从画儿里走下来,她的脸庞升出两朵红尘里的嫣红。
青稞醉了。
奶茶更香。
藏羚羊落在草丛里的足印,点破了苍茫。
舟曲的味道如酥油,甜蜜蜜地开出花来。
最美的那朵叫卓玛,笑着在母亲的手心里长大——花神说,你看,万物来的正是时候。
语落处,有僧人手捧清钵走向更远的远方。
——他以瞻佛之心,去成全彼岸的花海,与沉香。
诗文作者:霜扣儿,黑龙江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关东诗人》副主编。百年散文诗大系《云锦人生》卷主编。诗歌作品曾获得2017年中国诗歌学会“中新·鸷山桃花源杯”全国散文诗歌大赛一等奖,2017年湖南省诗词协会首届华语诗词电视晚会诗词大赛一等奖,人民文学“诗意济南风雅历下”全国诗歌大奖赛二等奖,星星诗刊“大刀狠狠向鬼子头上砍去”全国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16年第四届马鞍山李白诗歌奖三等奖等几十项全国诗歌大赛等级奖。中诗网签约作家,205年中国诗歌流派好诗榜上榜诗人,2016年中国观网最受欢迎东北女诗人,2017年《中国诗人》年度诗人奖,2017年中国诗歌学“我们与你在一起” 年度作品奖。著有作品集《我们都将重逢在遗忘的路上》,《你看那落日》,散文诗集《虐心时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