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曲短章（五章）

麦子

在赛尔布，等待神祇的莅临

一整片的高原蓝在山顶慢慢聚集。

一整片的高原蓝在夕光里慢慢黯淡。

山坡上的五色经幡，被风的手指每翻动一次，我这个异乡人就被高原的月色清洗了一遍。

栖身的河岸，流水已收敛起白日的喧闹。

万物归入寂静，今夜神祇即将莅临。

拉尕山

一声鸟的鸣叫拨动一个异乡人内心的琴弦。

拉尕山的清晨从一粒晨珠中打开。

大地的伤口已经结痂，新生的草木开始开口说话。

一群羊被赶上了山坡，像一粒粒或黑或白的棋子，在舟曲，在大地的棋盘上有秩序地走动、生息。

中午时分，树木的影子压下来。拉尕山，我是一株异乡的植物，即将被你移植，成为你怀抱中的一棵草，或是路旁的一朵清芬的花。

在大峡沟小憩

把我叫醒的是谁呢？

那朵紫色的小野花上嗡嗡的蜜蜂已经消失。

阳光落在草丛中的影子也显得蹑手蹑脚。

石头匍匐，密林里传来的风声渐杳。

从大峡沟起身，一串古老的藤蔓从岩石的缝隙中适时地伸出纤长的手臂，紧紧扯住我飘动的衣衫。

在翠峰山

每攀登一级，是不是就离神祇更近一步？

花朵从脚下隐去，草木从脚下隐去。

我这布满人间疾患的身子，仿佛也从脚下隐去。

桑烟在远处缭绕。经幡在前方飘动。

转经筒每转一次，肉身仿佛就轻了几分。

花开舟曲

从一月的梅花开始；

从二月的迎春开始；

从三月的桃花开始；

从四月的牡丹开始；

......

——泥石流裹挟着的废墟，早已重生出亿万株花朵。

舟曲，在花朵中疗伤，也从花朵中绽放－－

晨露中醒来的，

第一瓣月季的嫣红是你；

第一朵海棠的新蕊是你；

第一缕紫薇的幽香是你；

......

现在，连同一个路过的异乡人也是你的，她把自己疲惫的灵魂卸下，像一块石头一样贴紧舟曲的土地，倾听这里每一朵花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