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然风声,栖落林间。
垭豁梁上,风用绿色的手指弹响了树林的琴弦。天空湛蓝如一湾宁静的湖水,偶有几朵白云轻轻拂过,寂寥而旷远。阳光镀亮了丛林、原野,一片片庄稼地闪着绿油油的光泽。我带着儿子,坐在林下听风歌唱。风,时而轻柔,时而苍劲。轻柔处,宛如小桥流水潺潺流淌;苍劲处,又像千军万马奔腾不息。风声,其实是一种音乐,让风弹奏出贝多芬那悲怆的《命运》,还是班得瑞那柔曼的《春野》,全凭你内心的呼唤!
云过天更蓝,船行水倍幽。
风吹,花落。当松涛像海浪一样汹涌于树顶之时,你才会懂得原来丛林亦可如此寂静。风中,那一只只聪明的鸟儿都停止了歌唱,使得原本绚丽恢宏的交响乐骤然变成了风的独奏。岁月漫漫,谁能读懂风儿此刻的心灵?白桦树翻卷着翠绿的叶片,向着风吹的方向努力摇摆,摇摆!儿子说:“妈妈,我看到了风的模样!”是啊,风的模样。如果没有风吹树枝的律动,我们又如何能解得开山风煜煜的心音?风在林间奔跑着、欢笑着,像一个无牵无挂的少年。突然,一片厚厚的云影投向了林间,使风的心情暗淡了下去。风的落笔处,原本就如此斑斓,可云朵却对风儿讲:“人生总有那么多遗憾如影随形,走过尘世繁华三千,唯看淡,方能心安。也只有获得了内心真正的安宁,才懂得什么是过眼云烟!”
十几年前,一个朋友告诉我:“要想听风,最好的去处是翠峰山。”他在翠峰古刹里帮一个画师作画,住了整整一月有余。夜听松涛如吼,却也安然。空山之中,鲜有人语嘈嘈之声,那么梦也是甜的。夜里有林鸟独语,却无知音与之相会,一任风声和着虫鸣在暗夜里踽踽徘徊!
朝阳灿灿,钟声铿然。晨起,饮一盏香茗,顿觉神清气爽。心中的清静,像莲花静静绽放。挥毫泼墨,那些松竹梅菊,那些清雅古韵就会涓涓流淌于寺外的院墙之上。忘了山脚下县城里依旧是红尘滚滚,为了名利而纷争不休。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总有一天,终会参透《红楼梦》里跛足道人所唱的《好了歌》:“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闭眼了!”
野径疏窗,细数窗前花开花落。
红尘飘转,岁华绵延。我们活着,不仅要心安,更要心系家国天下。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这副对联被誉为天下奇联,乃东林八君子之一的顾宪成先生所作,曾挂于无锡城东门内的东林书院讲堂里,现悬于依庸堂前的廊柱之上。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顾宪成、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等吴地学者及诸多仁人志士,发起了重建复兴东林书院的倡议,获得了官府批准,历时5月耗资1200多两银子,重建工程顺利告竣。其实这一年,中国颇不宁静。六月,京师大雨成灾;九月,武昌发生“楚宗之乱”;十一月,福建等省大地震。顾宪成,主动挑起了首任东林书院主讲之重任,教诲学生要成为经邦济世之才,不仅仅要读好书,还要关心国家政治,关心天下之大事,多体验世间百味。是啊,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讲亦是如此,不仅要好好学习努力工作,还要时时关心国际国内大事,时常看看时代的车轮将载着我们去向何处,这个意义非同寻常。
当然,听风有时候也有痛苦与之相随。
记得,去年春天我们去九原下村,车窗外马场的油菜花开满了整个原野,金黄灿烂。这蜜香四溢的景致,怎能不叫人心生欢喜?可是,夜里却听得窗外风声凄厉,沉沉夜幕之下有一种担忧涌上了心头。
次日,拉开窗帘,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春雪,要命的春雪来了!顶着嫩芽的柳枝头,还有正在盛开的梨花上,远处的田野里全是一层白雪!我迅速洗漱完毕,便叫来乡农技站长刘羊权一起驱车前往各村查看灾情。桃、杏、梨、花椒,还有核桃,今年定然不会坐果了,霜雪之灾对于林果业来讲是致命的。再看马场那一层层梯田里的油菜,昨天还绽放着轻盈美丽的花儿,如今却聋拉着脑袋,蔫答答的,让人心里好生难过!看我难过的样子,羊权停止了拍摄,用专业的口吻告诉我:“不必过于担心,高山上种植农作物常常要经受‘倒春寒’的考验,油菜和冬小麦都有一定的自我恢复能力,像这样的灾情会减产,但不会绝收。我会在灾情报告里如实反映。”后来,事实证明羊权是对的。那一夜的风声,于我来讲,是一种疼痛。不可小觑这窗外的风雨,因为每一阵风,每一场雨,都和农人的幸福安宁息息相连。
垭豁梁上,松涛阵阵。儿子喜欢画画,我想他今天一定会画出风的模样了。听风的心情,也许跟年龄有关,也许跟阅历有关,又或者跟什么也无关。每一个微雨杏花的清晨,每一个倦鸟思归的傍晚,如果有风从你身边轻轻拂过,纵然不是文人骚客,也会被这一份美好情结深深打动。
犹记当年,听风听雨皆是幸福开心。好喜欢林徽因,最爱那笑响点亮了四面风的欢喜模样!我们的骨子里总流淌着一些浪漫情怀,还有沉淀在青春岁月里的点滴美好,有一首歌唱出了此刻涌动在内心深处的幸福与甜蜜:
“记得当时年纪小,
我爱谈天你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15.08.21于舟曲坪定
作者:曲桑卓玛